问答卢万斌博士一事（三）

(Published also in Biweekly China Tribune 3/27/2009 Edition)
问：卢博士怎么会没积蓄呢？以前公司里上班没退休金吗？
答：用他受聘公司大小、期限、等推理，他不会有公司提供的退休福利。积蓄、财产他都没有。那是当地法院及他的法律监护（兼财物经管）人核实了的。原因之一可能是由于他的待人处世慷慨大方吧。他在南林的朋友听到他的境遇后，第一反应就是怀念他那方面做过的好事。

这里加些细节。10月13日，民事法庭受理为他任命法律监护人一事。我迟到了点。律师一见我，马上要求暂时休庭。他把我带进一个小间，主要提了两个问题。一，我是否反对作那样的任命。二，他是否有隐藏财物。谈完出来，见到当时县里主管他事的人手里提着两个满满的超市装菜蔬的塑料袋。她说，里面都是他的帐单。律师庭上陈述的开端是：鉴于卢无任何财物... ...法律监护人上任后把他原公寓里的所有东西都一一清理、处理掉了。那里的任何有财物的迹象自然会被追查的。她我最近在交接他的各项事宜。我看了有关他财务现局的交底，情不自禁地眼湿... ...

记得美国的第42位总统曾经说过，自己跟流浪汉也就是几次机会的差别，对换几次机会，两者也许就对换地位了。这句话听上去很简单，其中人生哲理无穷。它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位总统先生以人情特浓而著称。

卢博士聪明、能干、特有毅力（他博导最近看他时说的）。但由于没遇上、或不屑、或没抓住某些机会，就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让人叹息。也让人反思啊。

问：把卢博士国内亲人接来不行吗？那样既有经济保障，又能有食补、心情、刺激啦。
答：11月12日，我跟他的法律监护人第一次长谈时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个方案：社会反正得化钱雇人照护他，那就把他的亲人当保姆办来不正好？法律不允许。他自己没经济担保能力，也没住处。他家又没合适的人选，不懂英语只是很多问题中最明显的一个。

问：久病无孝子，何况他一生单身、没孩子。他回去风险不很大吗？
答：他在这儿已陷流沙，已无机会。回去能把他带出流沙，会有新的风险，但更有新的机会。

上面谈的四无到了国内马上会变成全有：有医疗、有食补、有心情、有刺激。医疗不光是西医，还有中医。有人说，按摩、针灸对某些功能的恢复较有效。外加二十几位家人的亲情、和无数旧友的友情。上面谈到，因为好友的初访，他语言上能有那么大的飞跃。难以想象一下看到那么多家人，那么多情谊更深、更久的朋友时，他会多高兴，会做出什么样的奇迹。

他排行居中。兄、姐、弟、妹各一名，依次年龄均差五岁。父亲已故，母亲尚在。除他之外，全在扬中。家人一得到中风的噩耗，就要不顾一切把他弄回去。他房间里贴着他哥万康的一封信。信中有这么一句：我家永远是你可以停靠的港口。我专程去扬中看过那些港口。万康始终是双眼含泪。他姐、妹是一片眼泪，一片哭声，千叮咛、万嘱咐地恳求我把他弄回去。他弟万良反复强调，随时准备派俩个“壮劳力”接他回去。壮劳力是他哥的长子卢坚和姐的次子黄明。黄明今年元旦早晨六点多就给我来电话，说了几十遍要接他舅舅回去。我一直盯着卢坚讲钱的事。他的回话总是强调骨肉情，闭口不谈钱。二月份，我要他们去查他回去连同陪伴人来回机票的价格。他们的回话简单明了：近十万元人民币，往哪汇？他兄弟姐妹的经济条件，用当地医院一位副院长的说法，是“一小般”，还得瞻养九十多岁的老母。晚辈大的三、四十岁，经济上好些，但有自己的子女扶养，也没什么底蕴。这些人光是为了运他回去就愿意献出那么一大笔款。何况，运回去只是负担的开端。何况，我跟他们说的一直是：他已一贫如洗，如果回去，还将毫无收入。那是什么样的亲情啊。

为如此重亲情的家人，我们更应该珍惜，应该设身处地去考虑、去帮助。

有幸的是，他进入最低法定退休年龄62周岁起就能一直得到每月660多美元的美国社会保障金，即使定居中国，即使不是美国公民。如有兴趣，可看http://www.socialsecurity.gov/international/countrylist4.htm。更确定的是他的法律监护人直接去查过他的有关档案。我跟她讲：必须核定，因为如果他在中国得不到美国的社保金，他决不可以走。那样的社保金月收入应该能满足他的正常生活、医药需要。譬如，有朋友说，他知道一位患老年痴呆症的全托在上海一家护理所，费用是每月500美元。又如，我经过卢家联系上了他回国后的主治大夫。那大夫给出一系列具体的化费数据，但加不到她说的每月四、五千元人民币的总数。主要风险是突发大病。但他常年累月、会略有盈余的月收入应当能在费用上为偶发事件提供一定的缓冲。如果更坏的发生，卢大家庭不会无动于衷、不拔一毛。

他现年60岁。到领取社保金还有近两年时间。他回去后这段时间内将没有任何收入。而他刚回去时的医药、疗理、照护，包括对他身体的初查、普查，却需要一大笔费用。再加上他日常生活费、回国的机票、伴旅的往返机票。把这些费用担当起来，就是这次呼吁大家爱心捐款的初衷。

把他弄回去不是这山望见那山高，不是想给他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场所、找个天堂。他的现状是身陷流沙，接近地狱。我们只想把他带回人间。人间有人间的艰难。但总比眼看他被吞没于流沙好。所有我们想到的顾虑、不定性，肯定还有谁也没想到的可能，都是人间正常事，不应该是我们的阻力。恰恰相反，应该是我们的动力。因为，爱心捐款越多，他面临的经济风险、亲情风险就越小，他家人面临的风险也越小，他好转、恢复的机会也就越大。

二月底起始的爱心捐款活动已牵动每颗得知卢博士一事的心，从当地社区到美加各地直至欧洲。大多数捐献来自于同他素不相识的人。这是人情使然。也许还有天意。他能孤身一人濒临死神数天却得救，是应该有后福的。我们就给他个机会吧。